阿秋和阿德送走了最后一拨糕点，文雀就再没见过那人了，她怀里揣着那小瓶，不知该不该用，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晚上拿给白绣蝶再看看。
“小蝉！小蝉！”
花叶和春桃不知说了什么，文雀眼看着已走出半截路，又听到身后远远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唉。”文雀叹了口气，她大概能理解春桃和花叶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要好，两个人的性子倒是有些像，一样的风风火火。
“春桃姐姐，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跑得这样急。”文雀停下脚步，转身往春桃的方向走去。
她没走几步，春桃已经跑到她身边了。
“刚刚花叶和我说，她那两个小徒弟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想叫你这几天去小厨房帮忙呢，下午去就行，不耽误上午和你姐姐念书的，”春桃喘息了几下，随后轻轻地对文雀说，“我看花叶是想收你当学徒呢，这可比浣洗的活儿好多了，你愿不愿意呀？”
文雀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说道：“花蕊姑姑不是让我跟着春桃姐姐和春杏姐姐吗，两位姐姐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小蝉在哪都可以的。”
对呀，春桃应该算是她的上级，怎么还用这种商量的语气来问她呢。
春桃闻言，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掩饰下去，见文雀答应，便说：“好，我等下就去告诉花叶，你明天念完了书，还按今天的时间去小厨房，认路的吧？”
文雀点点头。
春桃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那就好，过些时日就是花神祭，京中要评比花神，姑娘们最近都忙着准备才艺，我们也有的忙了，这段日子我估计没什么时间来看你，你好好跟着花叶干，她虽然和花蕊姑姑是一个级别的，但年纪也就比我大几岁，你不用太怕她，她人很好的，只要你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她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像个大姐姐般细细地嘱咐文雀，虽然文雀芯子里是个比春桃大好几岁的魂儿，可她常常觉得自己只是虚长这几岁，实际上和她现在的这副身子一样，还是个孩子，总被这些比她还小的人关怀，白绣蝶，春桃，春杏，还有……阿秋，这个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小蝉知道啦，春桃姐姐专心忙自己的就好，不用为小蝉分心的。”文雀轻轻道，这话不掺一丝虚伪的客套，而出自她纯粹的真心，她原本还想着到了前世齐子澄对浣花楼动手的时候借大火诈死，现在她却犹豫了，她要让春桃她们一起丧生在那场大火中吗？可如果她心慈手软，她也许就又要落入齐子澄的彀中，成为被他捏在手心里的一只小麻雀了。
春桃对文雀心中“要不要烧死大家”的想法一无所知，而是将她搂进怀里。
“哎哟，我小的时候总被春杏骂我不懂事，我当时还不服气，觉得天底下哪来那么多懂事的小孩子，现在见着你才算是明白了，我的好小蝉怎么这么乖呀，我都想把你从小蝶妹妹那抢过来了。”春桃半开玩笑地说。
文雀也跟春桃处得惯了，顺着春桃的话便说：“小蝉不是每日都叫着‘春桃姐姐’的么。”她人长得小，个子没有春桃高，又被搂着，因此看不到春桃的表情，那张素来与人谈笑风生毫不露怯的巧嘴，此刻正紧紧地抿着，像是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来。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小男孩儿像这样依偎在她怀中，小弟若是活着，应该也和小蝉一般大了……
“春桃姐姐，快放小蝉走吧，回去还要被姐姐催着练字呢。”
春桃神游天外，一时忘了自己还抱着人，文雀见春桃又不说话又不放开她，难免有些疑惑，于是出声提醒道。
“哼，刚刚还说我是姐姐呢，现在就着急去找小蝶啦？”春桃回了神，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还跟文雀调笑道。
“小蝉嘴笨，姐姐就别逗小蝉啦。”
和春桃待久了，文雀也沾了点她的神态，说话有时也不像以往那般，反而带了些少女的娇态，看起来倒是真像个孩子了。
春桃笑着松开文雀道：“好，不逗你了，快回去练字吧，你姐姐聪明，你跟着一起听讲学，说不定过几年咱们浣花楼能出大小两个花神呢。”
文雀羞涩地笑了一下，与春桃道了别，就匆匆赶回自己的小屋了。
待她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想起来刚刚应该请春桃帮忙将药瓶还给阿秋，也免得再与那人打交道了，只是刚刚春桃看起来有些奇怪，她一时便忘了这茬，这时候想起来也为时已晚了。
算了，还是让小蝶看看那药有没有问题吧。
看看天色，离白绣蝶回来还有些时候，好在花娘子大方得很，练字的纸倒是送来一大沓，白绣蝶每天只写几张用以应付教习师傅的作业，剩下的够她练个十天半个月有余。
这几日文雀对自己的效率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已经知道自己写完几张纸，白绣蝶就会回来了，谁知这规律今晚就被打破了。
文雀的手腕用了几乎整整一天，刚写完几张，那股酸痛感变得更强劲了，但她毕竟是暗卫出身，这点酸痛在她极高的耐痛度面前还算不上什么，只是怕影响写字的效果，注意力更加集中，因此没发觉已经过了往日的时间，白绣蝶还没回来，等她终于完成了自己每日的练习量，扔了笔一瞧，这才意识到早已过了往常那个时间。
文雀顿时心下一沉，生怕白绣蝶露了什么破绽，被人困住不能走，事关重要之人，文雀不敢掉以轻心，急忙就要去主楼寻她，临出门，文雀想了想，又拔了根头发夹在门缝处。
文雀循着白日的路寻到上午讲学的地方，试探着敲了敲门，出来的却是个不认识的丫鬟，见来的是个小丫头还有些疑惑。
“公子今日来得可……呃？”丫鬟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神色平静了几分，问道，“你是哪位姑娘的丫鬟，我好像从未见过你，是来找我家姑娘的吗？”
文雀大为窘迫，急忙回道：“这位姐姐真是抱歉，我白天在这里听讲学，不知这里是姑娘的居处，冲撞姐姐了。”
那丫鬟倒是很客气，说道：“没关系，这里就是讲学的地方，并非我家姑娘的住所，妹妹可是白日落了东西来寻？要不要先进来？”
文雀装作无意地往里边扫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端坐在桌边捧着一卷书看，桌上的碟子里放的正是她下午亲手做过的糕点，看起来并无不妥之处。
“多谢姐姐，不必了，我是来寻我姐姐的，她下午练舞乐，今日此时还未归，我担心她，所以来找。”
那丫鬟温和地笑了笑，给她指了个方向道：“那我知道了，想必你们是新来的，喏，那边有个楼梯，从那上去左拐走到头，练舞的姑娘在阳面的房间，学乐器的姑娘在对面的房间，你自去寻吧。”
“多谢姐姐。”文雀道了谢，便匆匆去了。
那丫鬟关了门退回房去，文雀便放慢脚步，体内内力运转，只听那丫鬟回了房间与那女子说也不知她姐姐多大年纪，要她这么个小萝卜丁来担心。
那女子便说人家姐妹情深，要你多嘴。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文雀听了几句，便往楼梯处去了。
倒是知道白绣蝶在哪了，可她不知道舞乐竟然是分开的，也不知道白绣蝶此刻在哪个房间，贸然进去会不会被骂呢？
文雀一边慢慢上楼，一边思忖着。
算了，反正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在那里等她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