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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浣花卷诗三百(1)(1 / 2)

接下来的几天里,文雀除了做些洒扫浆洗的活儿,还常常跟着春杏出去,春杏心思细腻,总是对文雀多加照拂,因此这些天来,文雀难得过了几天轻松的日子。

另一边的白绣蝶就不同了,自打春桃带着她偶然遇见过花娘子之后,花娘子直呼白绣蝶长得像天女下凡,发誓要让白绣蝶成为名动京城的美人,于是找了各种师傅来指导白绣蝶,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恨不得真把白绣蝶当成天上的仙女,可怜白绣蝶明明是样样精通,却还要竭力装出一副愚笨的模样,每天回到她和文雀的住所时,总是精疲力尽。

不过也有好处,教习师傅给她的书册,正好可以拿来给文雀用,文雀白天的好日子过完后,晚上就要被迫学着认字写字了。

话虽如此,文雀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先前尽管白绣蝶答应了教她读书,但她其实很忐忑,生怕白绣蝶只是嘴上客套一下,没想到白绣蝶居然真的记在心里,即便每天劳累,深夜回来也不忘教导自己。

白绣蝶不知道,因为这个,她在文雀心里的地位又拔高了一截。

文雀想起前世她也曾小心翼翼地向齐子澄请求,能不能让她读书,可齐子澄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了句:“你只是一个隐卫,会杀人就足够了。”

不过她还是有一个字写得极好的,那便是“文”字,文心的文。

某次她完成任务前去复命,许是那次做的不错,齐子澄看起来心情很好,一时心血来潮,便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在洁净的宣纸上落下一个“文”字,告诉她,这就是你名字里那个“文”。

那次杀的是谁来着?哦,好像是宁王的一个心腹,在往京中递消息的路上被她截杀,她把密信交给了齐子澄,后来怎么处理的,就不归她管了。

齐子澄握着她的手写完了字,才发现文雀手上有干涸的血渍,已经在他手上蹭出一道暗沉的红。

文雀觉得齐子澄大概是嫌自己有些煞风景,所以面上的笑意散去了,然后将笔搁到一旁,只说了句这字没写好,便拿那张纸试了手,随后揉作一团丢到一边去了。

文雀悄然退下,临走时顺手将那团纸塞进怀中一并带走了,她照着那张纸描摹,能把那个“文”字写得和齐子澄一模一样,可惜她没有机会再看齐子澄写一个“雀”字。

不过,小蝶应该不会嫌弃自己吧,文雀想道。

白绣蝶当了几日文雀的老师,便发现这姑娘其实很聪明,只是之前铁羽不许文雀读书,这才耽误了,她思虑一番,决定去求花娘子能让文雀一起接受教学,先让文雀把字认全,将基础补起来,这样她再将姨妈教与自己的东西传授给文雀时也会更容易些。

文雀脑子不笨,前世齐子澄虽不许她涉足其他东西,却还是让她寻了几个机会,藏了几张被瑞王殿下丢弃的墨宝,时日久了,她竟也识得了几个字,比如“齐子澄”这三个字,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忘。

浣花楼的教习师傅很专业,文雀又有心认真学,因此短短几日下来她进步飞快,大约是教习师傅不知向谁夸赞了她,又过了几日,文雀正在后院洗衣服,就听到春桃兴高采烈的声音。

“小蝉妹妹,姐姐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哟。”

“春桃姐姐,怎么了?”文雀有些好笑,春桃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倒是比自己更像个小孩子。

“我今天听花蕊姑姑说了,教习师傅夸我们小蝉聪明呢,等以后小蝶妹妹挂了牌子,小蝉可以跟着做贴身丫鬟,就不用在后边干杂活儿了!”

“啊,真的吗?”挂牌?文雀想起上一世见识过的场面,忽然有些恶心,白绣蝶也要像那些姑娘们一样吗?

这几日到底是过得太舒坦了,差点让她忘了她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小蝉妹妹,你怎么了?这是好事儿呀。”春桃见文雀并未如她所料的那般惊喜,反而看起来心事重重,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

“春桃姐姐,如果我姐姐挂了牌,意思是……她要接客吗?”文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哟,你是担心这个呀,一定是你那个混账爹胡说什么了,放心吧,咱们浣花楼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姑娘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春桃顿了下,又补了一句,“除非姑娘自个儿愿意。”

文雀愣住了,浣花楼……竟不是那样的地方吗?

“那……花娘子就不怕得罪什么有来头的人吗?”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春桃轻笑了一声,“不过这么长时间也没出过什么事,既然花娘子有手段,那就不关我们我们有安生日子可过,我也知足了。”春桃说这话时,文雀第一次觉得她身上出现了春杏的影子,她一直以为二人只是关系好才以姐妹相称,原来她们真的是亲姐妹。

只是春桃可以这么想,她却不能,就算浣花楼可以保她一时,也保不了一世,而且,一家姑娘卖艺不卖身的青楼,还能在京中有立足之地,难怪齐子澄会处心积虑要挖出其背后之人。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浣花楼的东家是谁,但她宁可一把火烧了浣花楼,也不会给齐子澄留下拉拢对方的机会。

再多想也没什么用,文雀终于展颜一笑,对春桃道:“还是春桃姐姐说得是,我和姐姐被卖到这里,还能姐妹相守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又碰到春桃姐姐和春杏姐姐这么好的人,上天待我们不薄了。”

“这也要花娘子肯买呀,她才是真正的大善人呢。”春桃从文雀的盆里捞起一片床幔,帮着文雀抖落开,又接着说道,“我以前害怕春杏也要去卖身,哭着不让教习师傅带走她,后来还是花蕊姑姑留下了我们,还告诉我们这里不是妓院,她说了浣花楼的名字是取了什么意思来着,哎呀,我这脑子,过太久记不清了。”

文雀沉默地将手中的一片片布料搭在晾衣架上。

“春桃姐姐忘了,我可记得呢,这‘浣花’呀,指的是能‘浣洗’女子身体,使之不遭玷污、保持纯洁的一种草。”后院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文雀闻声,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心想今天这后院可真热闹。

“哎呀,还是阿秋好记性,这么好的脑子不去科考真是可惜了。”春桃和来人说笑着。

“春桃姐姐就别打趣我了,我一个看家护院,哪能比得上那些文人墨客呢。”阿秋回道。

春桃又跟阿秋说了什么,文雀没听进去,她刚刚听到阿秋说话时,忽然有种敏锐的直觉从心底冒出来。

她转头看过去,还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勉强有几分少年的清秀,但扔到人堆里也不过泯然众人。

阿秋说完那句话,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容,他总是这副好脾气的样子,仿佛就是一个青楼里的小打杂的。

文雀沉默地望向阿秋的眼睛——没有铁羽的肃杀,也不似瑞王的笑里藏刀,反而有点像前世瑞王府管家的小孙子,像两颗透亮的弹珠,闪着点墨般的色泽。

这个阿秋,除了在刚来那几日出现过,后来就再没见他,似乎真的只是当日受了嘱咐才来给她们送些东西,可就在刚刚她听到阿秋的声音那么自然地向她解释了浣花楼名字的含义之后,她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

这样的话,像是从真正命名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而不是源自一个小厮的转述。

文雀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她发觉自己在和这个阿秋仅有的那几次碰面里,她总是察觉不到此人的靠近,虽说护院肯定要会些拳脚功夫,但绝不可能比隐卫出身的自己还要强,此人必然大有来头。

文雀低下头,隐去眼中神思,端起洗衣服的大盆打算去倒水。

“这盆重得很,我帮你去倒了吧。”

文雀只觉手上一轻,抬眼一看,阿秋仍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没、没关系,我在家经常干活,我、我可以的。”文雀磕磕巴巴地说道。

阿秋只是笑笑,说了句“不用客气”,便端着那盆大步流星而去。

春桃噗嗤一笑,捏捏文雀的脸道:“阿秋有时候休息,也经常帮我们干活的,他人很好,你不用这么拘束。”

文雀眨眨眼睛,任由春桃蹂躏自己那刚长了点肉的脸蛋,没多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人还是可疑,晚上得和小蝶商量商量。

是夜,文雀在屋中正襟危坐,一边提笔练字,一边等着白绣蝶回来。

“吱呀”一声,白绣蝶终于回来了,文雀忙扔了笔去迎接她。

“姐姐回来了?今日又学了什么?”

“唉,别提了,今日学吹笛子呢。”白绣蝶一脸的生无可恋。

“啊?怎么忽然学起乐器了,姐姐以前会吹吗?”

白绣蝶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一抹惆怅的笑容。

“学过一点,但是吹得不好。”

文雀习惯性地想夸白绣蝶厉害,又反应过来她说吹得不好,赶紧转了话头道:“没关系,姐姐会的东西那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白绣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走到桌前去看文雀的字,边看边问道:“你呢,今天做什么了?”

文雀屏息凝神,确认隔墙无耳之后,这才将白日里与春桃和阿秋的谈话细细告与白绣蝶。

白绣蝶听完,沉吟不语,只将文雀练的那几张字拿起来细看,看了有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字迹虽有些歪斜,但胜在工整,只要勤加练习,以后一定能写好的。”

说罢,她又抬起头朝文雀笑道:“我们只是两个被卖进花楼的可怜人而已,和春桃春杏没什么不一样,只求这一时的安稳罢了,不必卖身固然万幸,不过其他的,也跟我们没关系。”

说完,她朝文雀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的样子。

文雀听了,也笑道:“姐姐才是那个明白人。”

白绣蝶说得对,她们只是两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儿,在这浣花楼只要干好自己该干的就行了,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反倒成了一种桎梏,总把她困在瑞王隐卫这个身份里,过于小心谨慎,反教人看出端倪。

白绣蝶见文雀已了然,便不再多言,取了几张未曾用过的纸,提笔写下几个字,文雀本打算去收拾床铺,见白绣蝶在那里写,又心生好奇,凑过去看她写的什么。

只见上书五个大字——唐诗三百首。

“这是什么?”

“是一本已经失传的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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