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叶明转头问道:“去岁是谁经手这批粮食的入库?”
曹司仓哆哆嗦嗦地翻看着账册,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相关记录。他指着账册上的名字,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是……是赵书办……”
话未说完,仓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春妮揪着个瘦长男子的后领进来,那人官袍下竟鼓鼓囊囊塞着两个米袋。
";大人!";春妮气得脸颊发红,";这厮在偏门偷运官粮,被童子军抓个正着!";
叶明盯着赵书办袍角漏出的米粒,忽然笑了:";正好,省得我派人去拿。";
他拍了拍手上霉灰,";武大人,带他去冰窖醒醒脑子;曹司仓,你亲自监督重新晾晒——霉粮晒干后磨成粉,掺石灰做成耗子药。";
午时的阳光化开了檐下冰棱,叶明带着春妮沿街巡查。东市的粮铺前,官斗摆在最显眼处,掌柜正给个老婆婆量米,铜斗刮得平平整整。
见叶明驻足,掌柜讨好地笑:";大人放心,今年谁敢缺斤短两,街坊们先撕了他的皮!";
拐过绸缎庄,眼前的景象让人有些惊讶。只见两个衙役正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汉子往衙门走去。
春妮目光敏锐,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汉子:“那不是爆竹刘吗?”
“是啊,他在粮囤旁放炮仗,火星子溅到了新苫的茅草上,幸亏我们扑得快,不然可就麻烦了。”其中一个衙役无奈地说道。
叶明看着汉子怀里露出的红纸屑,突然开口问道:“你家里有几个孩子?”
爆竹刘显然没有想到叶明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四……四个……”
叶明点了点头,然后淡淡地说:“这样吧,罚你去慈幼院扎三百个灯笼,带着你的孩子们一起扎,就当是为你的过错赎罪吧。”
未时三刻,慈幼院里弥漫着炖肉的香气。
武明堂正忙着指挥杂役们搬运年货,有棉袄、饴糖,还有新扎的毽子。
这时,一个跛脚的小女孩拽了拽他的衣角,满脸期待地问道:“武大叔,今年我们有烟花看吗?”
武明堂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神秘地说:“当然有啦!这可是叶大人特制的‘地老鼠’,喷火但不炸响,不会吓到娃娃们的。”
叶明立在廊下看名册,春妮忽然轻呼:";大人,您看——";
西墙根蹲着个陌生少年,正教几个大孩子用炭笔画算术格子。少年抬头,露出一张与春妮七分相似的脸。
";阿弟?";春妮声音发颤。
少年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姐,我走了整整三天山路,可算到啦!”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此时,酉时的议事堂里弥漫着黍米酒的甜香。叶明端坐在主位上,静静地听着下属们的禀报。
当听到最后一条消息——河道无恙、粮价平稳、慈幼院炭火充足时,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叶明缓缓举起酒碗,对着众人说道:“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他的话语虽然简短,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众人纷纷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只听得一阵“咕咚咕咚”的声音。
曹司仓更是兴奋异常,连拐杖都扔到了一边,双手捧着酒碗,直咂嘴,似乎还在回味着那醇厚的酒香。
叶明放下酒碗,忽然从案下搬出一个木匣。他微笑着对众人说:“每人领一份年礼。”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当木匣被打开时,众人惊讶地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安溪工厂新制的铁皮机械表!表盖内还刻着“安阳新政”四个字,显然是专门为这次年礼而定制的。
赵书办小心翼翼地捧着分给自己的那块怀表,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磕在青砖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大人,这……这太贵重了,小人实在受之有愧啊!”
叶明看着赵书办,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只是一点心意,不必如此。”他的目光转向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即将降临。
叶明轻声感叹道:“又是新的一年了。”他的话语中既有对过去一年的感慨,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衙门外,不知谁家先点了爆竹,一声脆响炸碎了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