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四万齐军在黑暗中疾行,火把如长龙般蜿蜒向东。
田盘骑在战马上,眉宇间凝结着凝重,自离开临淄后没多久,就有楚军的斥候骑兵便如影随形,几次险些咬上他们的后军,若非他安排精锐断后,恐怕早已被白毅的虎豹骑追上。
如此担惊受怕的行军半个多月,如今看来楚军已经是放弃追击他们了。
“少主,在前方四十余里处探马已发现田文将军麾下主力的迹象”,陈逆策马而来,带着几分激动的低声禀报。
田盘微微点头,目光深沉。
他父亲田恒一死,齐国军权便成了无主之物,而田文手握十四万大军,若他有异心,自己这四万人根本无力抗衡。
虽然鲍息已经向他陈述田文不仅对自己无害,还会是父亲留下的助力,但田盘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他又怎么会将希望都放在别人的手里呢?
“先生”,田盘转头看向身旁的齐国相邦,轻声说道:“你与高唐大夫有着师生之谊,为避免引起误会,还请先生你明日你先行一步,去见见他”。
鲍息闻言,抚须沉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说道:“少主是想让老夫去探探田文的口风?”
田盘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父亲尸骨未寒,如今齐国又内忧外患,为齐国和田氏计,本君只希望我们万不可出乱”
齐相鲍息深深看了少主田盘一眼,缓缓点头:“老夫明白了。”
翌日清晨,鲍息仅带两名亲随,轻装简行,直奔四十里外的齐军大营。
在田盘大军发现齐军主力踪迹的时候,田文这边也发现了田盘大军的踪迹,只是因为还没有弄清对方领兵大将的身份,所以田文这边也没有轻举妄动。
齐军主力大营连绵十余里,旌旗猎猎,甲士肃立,鲍息刚至辕门,便见田文早已率众等候。
“先生,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田文笑容温和,拱手相迎。
鲍息下马回礼,细细打量这位自己昔日的学生,如今十几万大军的掌控者,田文至今才四十岁,但此刻却已鬓角微霜,可见他这两年应该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田将军,老夫此来,是有要事相询,还请将军如实相告”,鲍息低声对田文说道。
田文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挥手屏退左右,说道:“请入帐详谈。”
“大将军如今何在?”,鲍息面露悲痛之色,沉声问道。
田文听到鲍息的话,脸上也露出悲色,说道:“大将军过世已经有二十多天了,为了避免军心动摇,所以这才秘不发丧,如今大将军已经被我安置在淳于,只等见到少主,安定齐国局势之后,才能找机会将大将军运到临淄安葬”。
“你这么做是对的,临淄城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落到了楚军手里,现在少主就在四十里外的军营之中,接下来就需要我们戮力一心,这样才能祛除楚贼,恢复齐都”,齐相鲍息对田文说道。
田文听到临淄已经丢了,其实他已经有所预料,只是没有想到少主田盘会如此果决的丢弃临淄前来与他汇合。
过了一会儿,沉默许久的田文,忽然抬眸道:“少主让你来,不只是告知此事吧?”
鲍息微微一笑:“将军明鉴,少主的意思是……如今国难当头,大军不可无主。”
田文盯着鲍息,忽然大笑:“鲍相何必绕弯子?直说便是——少主担心我田文拥兵自重,不肯交权?”
鲍息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将军乃国之栋梁,少主自然信得过,只是军心不可乱,总需有个上下尊卑的名分。”